留下淚來,在黑暗中 Benigno 看得到他鄰座這位先生的淚光。他想要告訴他說自己也深受感動,但是卻不敢說出來。
幾個月以後,這兩個人在 Benigno 任職的私人療養院內再度相逢。Marco 有位以鬥牛為業的女友 Lydia 被牛角刺傷以後昏迷不醒。恰巧 Benigno 也正在看護另一位陷入昏迷的芭蕾舞女學生 Alicia 。
這一次當 Marco 路過 Alicia 病房的時候,Benigno 毫不猶豫地和他攀談起來,自此開展出一段真誠的友誼。就在這間療養院裏,四個主角的生命從各種方向漂流在過去、現在與未來。在浮光掠影中,他們統統捲入無從預知的命運交彙點。
「悄悄告訴她 」是一個有關兩個男人之間的友情、有關寂寞、有關激情帶來的傷口怎麼樣慢慢治療的故事。它既處理伴侶之間無法溝通的困境,也著墨在溝通。它告訴我們:對一個無法言語的人所做的獨白是如何能夠變成有力的對話,沈默也可以是豐富的肢體語言;電影語言怎麼能夠讓時間靜止不動、又怎麼能夠同時滲透到說故事和聽故事的人上。
「悄悄告訴她 」點出旁白的樂趣 (joy of narration),點出我們平常說的話語就是對抗孤獨、疾病、死亡與瘋狂的利器。旁白者自述自己的人生,說給能夠聆聽的人聽,更要緊的是說給聽不見的人聽。》
觀賞這部經典之作不需要緊繃神經,但是用開放的心思 (open mind) 來吸收劇情應該收穫最多。大多數的時候,觀眾將淹沒在導演似寫實似夢幻、既輕鬆又嚴肅的電影語言中間,一刻不能停息。有興趣的人如果能挪出四個小時 (片長約110分鐘) 的時間來反復欣賞其中的配樂、腳本、風景、分鏡、主題、連結、象徵,順其自然轉折,也許會發現自己的感官竟然沉浸在催眠的狀態跟著故事流動。
或許 Almodovar 自己也是作家的緣故,他的電影語言處處可見二元對立 (duality) 的痕跡。他能夠在輕鬆、反諷、甚且荒謬的電影情節中處理「愛戀」、「精神異常」、「寂寞」、「友情」、「人性」這些嚴肅的主題;而這些嚴肅的主題又藉由劇中的主角、故事的情境交織成另一個層次的二元對立。例如,Benigno 對昏睡的世界的感受就和 Marco 截然不同,由此也衍生出「昏迷」與「清醒」、「正常」與「異常」、「表面」與「深層」的對立;在電影中,自認為是情場老手的 Marco 曾經質疑 Benigno 到底有沒有女人的經驗,Benigno 淡淡回答說:我照顧了母親二十年,照顧 Alicia 四年;有經驗的人彷佛沒學到什麼,而沒有經驗的人又彷佛有真正的體會;像這樣對習以為常的概念打出的問號,總是有意無意地涵蓋在電影故事裏,一層包著一層開展,彷佛把東方「禪的哲學」融彙在西方的電影裏,令細心的觀眾思索不已。
打造出《悄悄告訴她》這樣的作品,導演的天才顯現在各種不同的層面。首先,故事裏主角的多重性格令人印象深刻。男護士 Benigno 既纖細又結實、既像小孩又像成人、既溫柔體貼又鍥而不捨;Marco 的鬥牛士女友 Lydia 也集陽剛、陰柔、權威、順從、現代、傳統於一身;至於為什麼外表看起來理性、老練的 Marco 動不動就感傷落淚,故事中也可以找到線索。此外,美妙動聽的配樂本身就是優美的作品,忠實襯托出鏡頭的轉折。如果再把演技精湛的配角、自然流暢的運鏡、簡潔有力的對白、費人猜疑的象徵一點一滴加進來,觀眾如同體驗了一場豐盛的心靈饗宴,無怪乎有些人認為 Almodovar 的傑作足以躋身偉大的藝術品之列。
的確,就像一件既普世 (universal) 又觸及個人內心 (personal) 的藝術品一樣,每一個人都會從其中得到不尋常的感受。如果你曾經問過自己:為什麼我會對電影著迷?好電影終究帶給我什麼?《悄悄告訴她》很可能會是你的參考答案。
- Sep 14 Tue 2004 09:44
《悄悄告訴她》:每一寸膠捲都用心的電影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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